钨都柿竹园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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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我不敢相信，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钨都柿竹园。在我的心目中，矿山总出落在崇山峻岭之中，没有山，那还叫矿山吗？柿竹园有山，海拔都在500米以上，属于高山范畴。但这里的山都长得极带爱相，如屏风般排列，错落有致，大自然还特地在群山脚下，衍生一片硕大无朋、坦荡如砥的开阔地，天赐得天独厚的建设条件。
我不敢相信，这是一座矿山。在我的心目中，满眼高山耸峙，遍地垃圾乱石。而柿竹园绿树成荫，花草匝地，两条黑油油的沥青马路笔直地伸向郴州大道，连接着祖国的四面八方。柿竹园已获批国家矿山公园，建设正如火如荼，可望2014年年底开园。这不但使柿竹园的融城步伐有如快马加鞭，还将为郴州这一全国优势旅游城市增加工矿旅游的新名片。柿竹园，已成为郴州城东新区的重要版块。
我不敢相信，柿竹园过于平凡却孕育了那么多奇特，过于庸常却生长了那么多伟大。柿竹园这脉最为平常的山水，平常得连地图都不肯给一小点儿；柿竹园这脉最名不符实的山水，它既不生长柿子，也不生长竹林，只生长矿物；柿竹园这脉最为神奇的山水，在不到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撒下143种矿物，占世界已探明矿物品种的81.71％；柿竹园这脉名声最为巨大的山水，大得连中国的名称都装不下，得以世界以冠之，被中外地质专家称为世界有色金属博物馆；柿竹园这脉要以钨都相称的山水，其储量占了世界的五分之一强，为中国的一半。
我不敢相信，曾经亏损得一塌糊涂的柿竹园，现在是湖南有色金属行业的佼佼者、利润大户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矿山企业，一举崛起为行业的领跑者。跨进21世纪的柿竹园，依托资源优势，不负钨都雅望，经过多年的滚动发展，多项经济技术指标年均增速都在两位数以上，年采矿量仅40万吨，狮子滚绣球般达到了目前的350万吨；选矿日处理量由过去的800吨成倍高速增长到如今的9000吨；冶炼生产从无到有，高纯铋年产量达到1200吨。年销售收入22.14亿元，年利润总额3.09亿元，这对于一个资产仅十多亿元、成长基础十分薄弱的矿山企业不啻是一个奇迹，被业内人士称为“柿竹园神话”。
我不敢相信，一个仅在资源上占了点优势的柿竹园，一旦与株洲硬质合金集团进行了钨冶炼合作，就像神童打开了智慧的天窗，他的高妙就会发挥得淋漓尽致。2001年那场合作，不但开辟了资源优势和技术优势的深度联合、形成新的竞争优势的先例，还催生了全国首个有色金属工业园，现在是湖南着名的承接沿海产业转移的示范区，两型建设的先导区，千亿产业区。
我不敢相信，一个在山之一隅的柿竹园，竟有如此大的威力：几年的励精图治，几年的后发赶超，由一个小不点的矿山企业，成为了湖南有色金属行业的中坚，它的发展能量得到了多重释放，不但使自身在逆境中成长，在前行中壮大，还辐射带动了矿山周边发展，用企业特有的方式促进了地方的工业化和城镇化。
二
我一头扑进了这个号称钨都的柿竹园，探究它的成型脉理，研读它的发展秘方。
1980年7月16日，《人民日报》在报眼位置发表了新华社“湖南发现特大型多金属矿床”的消息，消息一出，业界震动，柿竹园由此而名声鹊起，它大规模开发的黄金季节也随之到来。它幸运地搭上了时代重点建设的顺风快车，被列为中国九大有色金属基地。
当时人们的建设热情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：一纸调令，就汇聚了成千上万的建设大军；一间草棚，就成为了人们安身立命之所。于是，这个穷山僻壤、人迹罕至的地方，因了建设的人气一下的沸腾起来：地宫深处，日以继夜响起风钻的轰鸣；荒野之地，一片一片立起简易的工棚。井下开拓系统已完成70％的工程，从东江到柿竹园的输水管道敷设完毕，从雅市坪到柿竹园的铁路路基雏形筑成，从德国进口的大型采掘、选矿设备陆续运抵柿竹园……
就在这节骨眼上，顶层设计者们犹豫了，按照柿竹园的设计产能，江西的钨矿山全部歇菜还绰绰有余。那时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在人们脑袋中根深蒂固，这样的事是不能出现的。于是柿竹园只好的下马了。当时可能照顾柿竹园人的情绪，措词用了“缓建”的字眼，使人有了希望，有了盼头，柿竹园上马是肯定的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。于是就搞了个维持生计的、日处理矿石200吨的小选厂。
200吨选厂刚刚大功告成，柿竹园还企望在此基础上靠国家投资有所发展，有所作为，想不到国家投资全部实施拨改贷，标志着企业向国家伸手要钱不还钱的日子的终结。柿竹园人傻眼了，那些基于基地建设的大投入目前派不上用场。柿竹园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，想方设法却找不到乳娘。
公司就这么不生不死地活着。每年亏损是常态，略有盈利是例外。
三
20世纪的80年代，是民采最为猖獗、矿业秩序最为混乱的时候。这一采矿冲击给承受风险十分脆弱、生存举步维艰的柿竹园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当时人们在“大矿大开，小矿小开，有水快流”这一政策的误导下，刚刚兴起的乡镇企业就将触角伸向了柿竹园的东波矿田。当时的地方政府也推波助澜，用红头文件定位，以支持地方经济为名，硬生生在矿区内划出“天窗”，让乡镇企业自行开采。这些乡镇企业哪是采矿的料子，没有技术支撑，完全的一阵瞎搞。附近的农民也不安生，也紧跟着一起凑热闹。
这下可真热闹了。大量的农民涌入矿区，工棚林立，人声鼎沸。头顶上绞矿的天轮梭啰啰转得欢势，河道里黢黑的废水哗啦啦流得畅快，简易运矿公路车辆似梭，暴发矿老板吼叫如牛。机声隆隆唱发财，炮烟滚滚叫乱来。
狮子山在颤抖，柿竹园在呻吟。
黛绿山林不见了，啁啾鸟鸣不闻了，碧柔溪水变黑了，河鱼河虾都死了。农民发财的欲望撑得很满，采矿的野心胀得很大。争矿口、抢水电、偷设备的事件已是司空见惯，就看谁的胆大。由此引发的企地矛盾不断升级，矿老板的自相残杀更是时有发生，严重影响一方安宁和社会稳定。
政府被迫出手，施以重拳整治矿业秩序。采矿工棚烧掉了，绞车钢索割断了，从业人员赶走了，非法矿点炸掉了，乱采滥挖依托的条件没有了，矿山的宁静回来了。可过不了多久，乱采滥挖卷土重来，来头更大，声势更猛，似乎要把停下来的损失夺回来。
1993年，一场蓦然而来的暴雨，导致山体滑坡，泥石流奔泻。柿竹园一处叫太平里的职工新村，倾刻间被泥石淹埋，20多名阶级兄弟魂归极乐。一个因矿业开发而建设的职工新村，又被掠夺式的无序采矿给报销了。
过分的索取，逆自然规律而动，大自然就会无情地报复。天道往复，屡试不爽。
郴州矿业秩序的一派混乱，列入了全国重点的整治的四个城市之一。
四
时序嬗变，21世纪的曙光初现时，矿山希望的太阳也在冉冉升起。
国务院全面整治和规范矿业秩序的文件甫一下发，湖南省政府更为强硬的治理措施立马出台，郴州市出以重拳，对柿竹园周边乱采滥挖矿点来了一次釜底抽薪式的摧毁，使其没了卷土重来的可能；建立企地联防联治机制，保持对矿业秩序整治的高压态势；建立合法矿点并购重组机制，使周围民采小矿向国有企业聚拢。
硬招频出，乱象立止。
柿竹园抓住外稳内谐这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，用好用活国家相关政策，调整发展思路，把采选和冶炼作为驮起企业腾飞的两翼，把精深加工作为发展方向，把环境保护当作企业应尽的责任，走一条资源节约、环境友好、技术支撑、利用高效的可持续发展新路，立志成为有色金属矿山的示范地、中国五矿标志性矿业公司。
我惊异于柿竹园人的奋发图强。
柿竹园除了资源丰富外，别无长物。且这些资源贫矿多、伴生共生多，属于业界少有的复杂难选矿物。国家在计划大规模开发之初，就列入了国家重大科研攻关项目。历经“六五”、“七五”、“八五”、“九五”等多个五年计划，选矿技术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，选矿效果很不理想，钨钼铋三种矿物的回收率只在20％至30％之间，说明大量有用矿物跑进了尾矿库。资源利用率低下，成为了柿竹园发展的“肠梗阻”。不打破这一瓶颈，柿竹园发展越快，浪费的资源就越多。
柿竹园不迷信权威，敢于面对挑战，敢于突破常规。与有色金属行业的顶尖研究院深度合作，接地气，顺人气，树志气，经过不断摸索和探寻，终于找对了路子，使钨钼铋选矿回收率提高到65％至92％，使资源得到了高效利用，大大减少了尾矿排放。正是这一多金属选矿技术的独到性和适用性，获得了国家科技成果二等奖，还以“柿竹园”命名，开选矿以企业命名的先河。北京矿冶研究总院由此诞生了一位院士。
挑战无穷，进取无限。选矿技术的重大突破并不意味着柿竹园今后的发展就会一马平川，顺风快帆，总有拦路虎在考验着柿竹园人。长期的效益低下，企业无力对井下进行充填，留下了300多万立方米的巨大空场。充填空场，耗资甚巨；硬性再采，隐患众多。柿竹园人希望不要充填，又能安全高效采矿。柿竹园人脚踏实地的研究，大胆无畏的超越，使业内人士认为的异想天开变为了光辉的现实，以崩落法为主，揉合其它采矿技术，实施井下中深孔大爆破。爆破装药量由少到多，井下崩落面积由小到大，由100多吨到800多吨，井下中深孔大爆破顺利地从亚洲第一走向了世界第一。这一突破被中外专家誉为创新之举。
随着选矿技术的日臻完善，大力推动采矿、选矿设备大型化、智能化，节约了能源，发挥了产能。加大环境保护，确保尾矿不外泄、不溢河，多重防范湘江源头不受污染。让那些久违的鱼吓重回它的故乡——东河。
五
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暖冬。熏风拂面，冬阳暖身，我来到了柿竹园附近的沙滩公园。
沙滩公园人头攒动。小孩在尽情地玩着沙堆，一会儿捏个人样，一会儿挖个沙洞，一会儿砌间房子，在玩耍中发挥着想象，挥洒着天真。
我难以置信，这里原来是农民选矿排放尾矿的地方，选矿药剂散发着恶臭，连蚊子闻着都栽跟头。为了配合湘江重金属污染治理，西河岸边这一尾矿堆积场理所当然是治理重点。通过汽车运输、就地固化、深层掩埋等惯用方式对尾矿进行了处理，确保尾矿不再造成二次污染，再在其上覆盖厚土层。栽了花草，植了棕榈，运来海沙，很有创意地将原来的废弃地建成了公园。
我站在沙滩公园的高处，把柿竹园深情地了望：远处的柿竹园群峰如波浪起伏，雾霭似飘带缭绕。阳光温暖照着，照出几分浪漫的气息，幻化成缥缈的梦境。
那些被乱采滥挖糟蹋得千疮百孔的“癞痢头”山，通过多年的植树造林，重新披上了绿装，在冬日的阳光下，焕发出碧翠的异彩。
眼前的甘港河蜿蜒北去，它甩掉了污染的重荷，流得是那么清亮，流得是那么欢快。
太阳恋恋不舍地将身体隐入大地，它的余威还把西山烧成彤红一片。即使谢幕，也要制造瞬间的辉煌。
夜幕四合，夜色苍茫。正在建设的柿竹园国家公园景观灯一齐开放，犹如天上的繁星撒落人间。我迈步七彩光影之中，不禁有几分恍惚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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